王弼- 信報 (專家之言, P37, 12/01/2011)

只不過是對《競爭法》意見不同罷了，反正該法例在世界各地都衍生不少爭議，但向以高舉自由法治的公民黨，其重要成員、大律師公會前主席兼立法會議員湯家驊，在報章專欄白紙黑字寫了這麼的一句： 「把競爭法描繪為一條逼害中小企或窒礙其營商環境的條例，是一種非理性的惡意指控，實不為港人所容。【註1】」老實說，這說話出自以民主鬥士和維護法治自居的大律師之口，確令我愕然。

中小企財力遜大財團

中小企對《競爭法》表示憂慮，理由就是「大財團有比較充足的人力物力，去應付《競爭法》帶來的規管成本；中小企在這一方面相對輸蝕」。請問讀者們，這句話究竟是常識，還是「不容於香港的非理性惡意指控」？如果連大財團都沒有能力和資源去確保自己的營商手法百分百合法，為什麼中小企又可以不用擔心？

請緊記，現行法例可沒有說明「中小企不受此條例規管」。我就曾當湯家驊議員的面，在電視節目上舉出兩個例子【註2】，2008 時粉麵商會聯手加價，和最近大埔街市圍標事件，如果有《競爭法》，中小企會否觸犯法例，湯大狀的回應是： 「對不起，講得清楚一點，這些行為是會受規管的。」既然不是每一個人都天生擁有法律專業，也不都能負擔香港大狀的天價顧問費，那湯大狀還「看不見中小企有何擔憂之處」？還是大狀高高在上，自己行業受保護，不容其他普通法國家的大律師來港競爭，就不明中小企賺蠅頭小利的艱難？

但事件背後帶出，令我感到不勝唏噓的，是民主與極權之間就是如此的只差一線。

最近有機會重溫前蘇聯的文宣影片，歌頌紅色帝國擁有尖端的太空科技、發達的重工業、紅牆宏偉的建築、城市規劃井井有條的莫斯科；接是女工向同事送贈鮮花鼓勵，滿面油污的男礦工欣然接受；工人以笑臉勤快的裝崁汽車，農民興高采烈收割金黃色的麥穗和雪白的棉花；太空火箭在紅日初升的映襯下升空，雄赳赳的空軍駕駛米格機在天空列陣而飛，龐大的海軍讓敵人望而生畏。在影片中，沒有貧富，只看到各膚色人種，都接受優良專業的醫療和教育。

當然在影片中大家不會看到銅板的另一面，撇開秘密警察如何抓捕異見分子不說，是蘇聯平民在物資嚴重短缺下，排長龍拿取配給虛度多少光陰是如何浪費資源和讓人洩氣！但看到這輯配以雄壯國歌的影片，就算前蘇聯已倒台了二十年，已證明七十年來該國推行的社會主義實驗為世上數以十億人帶來浩劫，我在獅子山學會的工作亦是時刻提醒對社會主義──這個必然帶來極權統治的制度不要存有幻想，還是要讚嘆蘇共文宣部的功力，把影片拍得激盪人心。

在科技經過二十年特飛猛進的今天，影片中人民的生活水平對比今天任何國家還是絕不遜色，在資訊不發達的時代，實在不難讓人疑惑世界是否真出現過這樣一個烏托邦，這也難怪當年有無數的人被迷惑而支持馬列的一黨專政了。

說到極權國家，開始時哪一個不是以民主開放包容自居的？列寧就說過： 「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

我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早在上世紀四十年代便指出： 「……只有建立在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的自由與民主選舉政府的基礎上面，才是有力的政治。」另一中共開國元勳劉少奇也說過： 「（說）共產黨要奪取政權，要建立共產黨的一黨專政。這是一種惡意的造謠與誣衊。

共產黨反對國民黨的一黨專政，但並不要建立共產黨的一黨專政。」可見中共的元老們都當過「民主鬥士」呢！

民主的真義究竟何在

但最後，這些「民主鬥士」掌權後，又如何對付國內這些被指散播「惡意的造謠與誣衊」的異見人士呢？ 如果有政客和論政團體在某些政策立場持相反意見，但政客就把持反對意見人士標籤為「非理性的惡意指控，實不為港人所容」，我很懷疑，他朝這政客真的有機會執政，香港還有表達異見的空間？這些人口裏掛民主，是否只視民主為他們取得權力的工具？我明白異見者的言論，可能不為政客的心胸所容，但他又何時成為了全港人的代表，有權說這「不為港人所容」？難道要把他們驅逐出境，投奔怒海不成？

如果連被譽為法治的守護者、華人精英的大律師，也不能擁有廣闊的心胸，一如伏爾泰名句： 「我不同意你說的每一個字，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而隨意搬出「不為港人所容」，我對香港、甚至中國人的民主之路感到很悲觀。有人看死中國人DNA 中沒有民主，也怪不得人看扁了。

註1：《星島日報》，2011 年1 月6 日，A15 版。

註2：http://www.youtube.com/watch?v=67ikSff4lmU